当你在写东西时，甚至是一些你以为很熟悉的东西，结果往往表现出其实你并不像想象中那么了解。把想法表达出来其实是一项严峻的考验。你选择的第一个词通常是错误的，为了使得语句正确，你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重写。你的想法不仅是不准确的，而且是不完整的。最终在一篇文章中，有一半的想法是你在写的时候想到的。实际上，这就是我写这些文章的原因。

一旦你表达了什么东西，大家通常会认为，你写的东西就是你写之前的想法。当文章落成时，你的想法，就被完封不动的表达出来了。但你知道这不是真的，在把想法变成语言表达出来时，它们就已经被改变了。当然，不仅仅是你表达的观点，还有一些因为太过破碎或陈旧而被遗弃的想法。

让写作变得如此苛刻的不仅仅是要把你的想法落实到具体的文字上。真正的考验是阅读你所写的东西。你必须假装读者是中立的，假装他们对你头脑中的想法一无所知，只知道你写了什么。当他们读你写的东西时，它看起来正确吗？完整吗？你可以试着努力像一个陌生人一样阅读自己写的文章，当你这样做的时候，效果通常都不好。我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把一篇文章交给陌生人来读。但是陌生人是理性的，所以你总是可以问他需要什么。如果他因为你没有提到某物或者没有充分限定某句话而不满意，那么你就可以在文章中提及它或者增加限定。现在满意了吗？这可能会让你的文章少一些漂亮的句子，但你必须接受这一点。你只能尽可能地让文章好起来，同时还能让陌生人满意。

说到这里，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争议。我认为这与那些试图写任何重要东西的人的经验是一致的。当然，可能存在这样一些人，他们的思想完备，以至于他们的思想可以直接用文字表达出来。但是我从未见过有人能做到这一点，如果我遇到了这样的人，这似乎证明了他们存在局限性，而不是他们的能力。事实上，这只是电影中才会出现的情节：一个人声称自己有一个计划来完成一些很困难的事情，当被进一步询问时，他们会轻拍自己的脑袋说：“一切都在这里”。每个看电影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这个所谓的计划充同样是模糊的、不完整的。而且很有可能存在一些未被发现的致命缺陷。它充其量只是一个计划中的计划。

在一些精确定义的场景中，你可以在头脑中形成完整的想法。例如，人们可以在头脑中下棋。而且数学家们可以在头脑中做一些数学运算，尽管他们在将它们写下来之前无法进行证明。但这似乎只有在能用形式语言表达想法的情况下才有可能。[1]可以说，这些人所做的就是在头脑中把想法变成了文字。在某种程度上，我也可以在脑子里写文章。我有时会在散步或躺在床上的时候想起一段话，这段文字在最终写下来的版本中几乎没有变化。但事实上，这种时候我就是在写作了。我是在脑中进行写作的，只是此时我没有动笔罢了[2]。

在不写下来的情况下，你可能对某个事务非常了解。是否会存在这种情况：你知道的如此之多，以至于你无法从解释你所知道的东西时学到更多的东西？我不这么认为。我写过至少两个我很熟悉的主题Lisp黑客和创业公司，在这两个主题上我都从写作中学到了很多。在这两个主题上，都有一些东西，是我在将它们写出来时才意识到的。并且，我不认为我的经历是个特例。有很多知识是无意识状态的，而且专家要比初学者有更多这种无意识的知识。

我并不是说写作是探索所有想法的最好方式。如果你对建筑有想法，想必探索它们的最佳方式就是建造实际的建筑物。我想说的是，无论你从其他探索方式中学到多少东西，你仍然可以从将想法写出来的过程中学到新的东西。

当然，把想法表达出来并不一定是指写作。你也可以用传统的方式，比如通过和别人谈话。但是根据我的经验，写作是更严格的考验。你需要努力地排列每一个文字，最终得出唯一的、最佳的文字序列。当你没有足够的语气来表达想法时，能说的就不多了。而且，你可以在写作时集中注意力，而这在谈话中则显得有点过分。我经常花两周时间写一篇文章，然后重读50遍草稿。如果你在谈话中这样做，就会看起来像是有某种精神障碍。当然，如果你很懒，写作和谈话一样没有用。但是如果你想逼自己一把，把事情做好，写作是一个很难但有效的途径。[3]

我之所以花了这么长时间来确立这个显而易见的观点，是因为它引出了另一个许多人会感到震惊的观点。如果写下你的想法总能使它们更加精确和完整，那么是否意味着如果一个人没有针对某个话题写过任何东西，他也就没有对这个话题的完全成型的想法。也就是说，从来不写作的人对任何重要的事情都没有完全成型的想法。

对那些从不写作的人来说，如果他们没有批判性地检查自己的想法的习惯。他们可能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完整的。但只有当你试图把它们用语言表达出来时，你才会发现它们并不是。所以，如果你从来没有把你的想法表达出来，你的想法不仅不完整，而且永远不会实现。

把想法付诸文字当然不能保证它们是正确的，并且远非如此。但是，尽管这不是一个充分条件，但却是一个必要条件。

备注

[1] 机械和电路是形式语言。

[2] 这句话正是我走在帕洛阿尔托的街上时想到的。

[3] 与他人交谈有两种：一种是严格意义上的，即口头言语交谈，另一种是更一般意义上的交谈，包括书面交谈。在极端情况下（例如塞内加的信件），后一种谈话就变成了文章写作。

当你在写东西的时候，和别人交谈（无论哪一种）都是非常有用的。但是口头交谈永远不会比你在谈论你正在写的东西时更加精确。

感谢特雷弗·布莱克韦尔（Trevor Blackwell）和 罗伯特·莫里斯（Robert Morris） 阅读本文的草稿。

由于本人能力有限比较菜，所以大部分内容是结合机翻完成的，若内容有误，还请留言，我会在第一时间进行更正。

原文地址：http://www.paulgraham.com/words.html

原文标题：Putting Ideas into Words

原文发表日期：2022年2月